圓恩談公文


[個人經驗回顧]

看完後我想起了我自己的鬼故事,小時候我學鋼琴(YAMAHA電子琴團體班),一起彈的時候我就把自己的音量調到沒有,後來有一對一家教,我六級檢定考了好幾次一直考不過,最後我用七級的證書塗改,還到家外面的公共電話變聲打電話回家通知,想來真的說小條也小條,說大條也大條。現在問我,我一律說我不會彈鋼琴(小提琴亦同)。有次家裡留弟弟在家,我在外跟我爸的對話是你怎麼知道他真的有練琴,我爸回答的大意是,我如果沒有這樣做,怎麼會覺得別人也會這樣做。小學時喜歡的是跳舞才藝課,上國中就自動被停掉,那時也沒有想過為什麼,只是覺得心裡有很多缺憾,缺到最後,我也直接說我不會跳舞,這件事已經被封印了。

國高中那六年讀書至上的日子,真的讓我失去各種生活能力,所以我現在對會煮飯的人、會做事的人,都充滿著羨慕的眼光,我就是那個現在才會煎蛋的人。(你沒有聽錯,現在40Y!)高中畢業時,我覺得很惶然,心想高職畢業至少還有一技之長,只會讀書考試的我,什麼都沒有。一直到現在,我依舊是第一志願畢業的失敗之作,或許除掉了這些學歷的頭銜,我反倒可以更妥善的定位自己。


[書摘:零歲開始蒙特梭利教育]

最近剛好隨手撈一本書「零歲開始蒙特梭利教育」,很好讀,裡面提到教養孩子最重要的是兩種肯定感:「自我肯定感」及「對社會的肯定感」。自我肯定感是喜歡自己的狀態,不容易被他人的評價左右,在自己心中認定「我辦得到」。對社會的肯定感是對他人樂觀的信賴感,能夠與他人建立連結。而如何建立這樣的肯定感,首先是孩子會在環境中尋找自己感興趣及關心的事物,然後「自行選擇」要專注這項事物,在重複中愈益擅長而獲得成就感。

藤井棋士的父母的教養方式就是「當孩子沉迷一件事時就不要阻止」,家裡自然形成「任憑孩子喜好」的氣氛,總而言之就是「不去妨礙」。但家長很容易發自善意地妨礙孩子的成長,例如環境過於單一或雜亂(怕危險什麼都收起來),或孩子沒有選擇的權利,父母搶著幫忙、只讓孩子做大人提供的活動,及不自覺打斷孩子做事等。搶先代勞,在廣義上也算是虐待(這很危險、很難、你做不到、我做比較快……)。書中還提到大人教壞孩子的五項行為:催促小孩、搶先去做、打斷小孩做事、代勞、置之不理。


[體制內外]

圓恩最警醒人的話是:「我也常常在思索從小接觸體制內教育的我『好像也好好的長大成人,並沒有壞掉』。後來發現自己也不算『沒有壞掉』,而是『壞掉但不知道』。」

忘了哪本書說,我們在成長時若沒有被好好對待,未來就準備把錢花在諮商上。(有可能是「跟家庭的傷說再見」)我在去年登記了衛生所的四次諮商,最敲到我心的一段對話是「如果可能,我不想去承認我們之間的親情關係。」「但是你卻花時間來跟我討論這段關係。」而沒有自信、害怕犯錯、不敢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來,都是我現在持續在努力修復的課題,非常不容易扭轉。

我到底有沒有在體制內壞掉,或然或也不盡然。ㄚㄚ曾在訪談中說他在體制內沒有壞掉,這句話常常在我腦中迴盪,包括近期我們討論,當孩子是完整的,體制內即便有一些不太有趣的事,也不太會影響孩子。所以是不是要更倒推回,一個家庭能接住孩子的有多少。

師大畢業後,我從一開始就對走進體制抱有抗拒(大學聯考放榜知道是師大後落淚又是另一個小故事了),直到看到我的學長、同學、學弟妹們在體制內努力翻轉,才知道不該一味地抗拒體制。或說體制其實只是一個很大的集合,但裡面有各種多元的存在。

我想認識我的人就知道,我的臉就寫著我的小孩不會進學校,但我現在願意不那麼把體制妖魔化,去聽孩子與我的當下需要什麼。就像生產,即便期待溫柔生產,但終點還是平安順產,不是執著生產方式,孩子的成長也是一樣。唯一對體制外,或培養批判思考的擔心,是個性鄉愿的我會擔心孩子無法適應主流社會,但或許可以改變社會?


[家長的焦慮]

關於學習的關鍵時間,其實是身為家長的那一刻起就很容易被綁架的想法。一年多走下來,慶幸我算體悟得不晚,知道要鬆開在某個時間點做了什麼或不做什麼就會決定性地改變孩子人生的思維。「零歲開始蒙特梭利教育」提到,高爾夫球選手老虎伍茲、美國職棒大聯盟選手鈴木一朗的父親們,都是提供環境讓孩子對此運動感到高度興趣,而主動說要學習。所以我們提供的其實是環境,但真正做決定的是孩子自己,這或許比關鍵期更重要。即便我大概也有幾分在體制或家庭教育內「壞掉但不知道」,但我也一直都在修正、修復自己的人生。這樣長遠來看,只要保有「不斷學習的熱情」及「對世界的正向好奇」就夠了。

上次在醫院,醫師說對禾我教得很好,有時我會很驚訝這種話,我其實真的沒有在教禾什麼。忘了有次和哪個路人也有類似的對話,我說我們只要盡量什麼都不做就好。要說我盡力做的,就是撐出那個空間,讓禾有機會探索世界、不被打擾,不澆熄他的各種火苗。「零歲開始蒙特梭利教育」書中還提到,一段時間可以設置「觀察日」,家長一天不出手和開口幫忙,反倒可能發現孩子的發展或障礙。

我對親子共學創辦人張淑惠的這些話特別有感:「有些人說不知道怎麼教小孩,但我們共學團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力氣去告訴大人:『你不要教』,這就是我們共學團最重要的精神:『你不要一直去干預他。』」、「做父母最艱難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教小孩,小孩是會自主學習的。我們不要太去打斷他,讓他失去他的能力,這才最重要。父母最重要的是要有勇氣,愛是需要有勇氣的,不然你就是會偷渡你的需要到愛裡面。你一旦偷渡你的需要到愛裡面,那愛就已經是不純粹的了,因為你偷渡進去的是你的害怕,是你沒辦法處理你的害怕。所以我們希望做收驚、壯膽的工作,勇敢地支持孩子成為他自己。」(關鍵評論報導連結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08827

最後,心理師媽媽朋友推薦「拚教養: 全球化、親職焦慮與不平等童年」一書,有機會再來讀讀看,一併推薦給大家。本來是要回在圓恩的文章下的,不小心就變這樣,然後我還在想我真的要花這麼多時間寫這些嗎?(珍貴的自由)這實在不是我目前迫切的困擾,但卻是干擾我一生的課題,就當是「敘事治療」、「思考訓練」及「社會實驗」吧!(放膽開地球)


#TheBooks
#孕產哺育

#零歲開始蒙特梭利教育
#拚教養: 全球化、親職焦慮與不平等童年
#大腳小腳共學團


不想再另外寫一篇書摘,將《零歲開始蒙特梭利教育》另一個重點貼在這裡:

只要父母先預習孩子在蒙特梭利教育下如何成長,就會恍然大悟,發現這就是所謂的「敏感期」。沒有做好「預習」的父母,會認為孩子單純在調皮,責罵及喝止他們的行為;有好好「預習」的父母,則能獲得教養知識,從旁守護,引導出孩子真正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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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不是什麼經典,就真的是圖書館隨便撈到的,但是非常易讀,剛好遇到機會分享其中的幾個觀點。



[教育只是家務事]原文

文/李圓恩

教育只是家務事?!

有人說,會參與實驗教育的大人,都是為了療自己在體制內教育成長過程中所受的傷,以及不想再讓孩子遭遇同樣的創傷。最近很熱門的公文小兄妹新聞,是關於一位大班的女孩在公文式教育內超越四學年而得到金功獎,媽媽所寫的得獎感言裡提到孩子會偷藏作業、每天清晨不分假日都要完成公文作業;在車上15分鐘完成一餐,30分鐘寫完功課,睡眠時間低於6小時等描述引起社會上熱烈的討論。

作為一個也曾經是「功文式教育」(我那個年代是這個名稱)的學習者和工讀生。也想跟大家分享我的觀察和感想。我國小時數學很不好,所以大概三、四年級時就被媽媽送到家附近的功文教室去上課。每天要寫5-10張教材,教材以英文字母排序,每個英文字母有大概對應的學年,這個學年寫熟悉了,錯的少了,就可以再進到下一個學年,因此有可能你就會如報導中的大班小女孩寫到國小四年級的程度。但我覺得有個差別在於是你自己主動想練習和挑戰,還是是被外力所迫,那麼當這個外力消失了,所謂的「學習」也就會跟著嘎然而止,那樣的「學習」,是被迫的「學習」,是為求對爸媽面子和可以說嘴交代的「學習」。從目前台灣人從學校畢業後就再也不讀書即可得見孩子們的學習胃口在成長的過程中已然喪失殆盡。

我學到六年級,好像是要寫國中的教材時,就寫不下去了。現在回想,這個教材就是透過不斷的練習、下苦功,讓寫出答案成為一種反應。算是停留在學習很基礎的部分,但是對教材卻缺少真正的理解。可以說這樣的學習模式,缺乏批判性思考、想像力、創意等空間,卻可以迎合體制內教育的設計。至少讓家長看到孩子每天都有在寫作業、乖乖坐好在那裏,不會學壞,有在學等。

不過公文式教育其實對我養成願意「持續累積」的影響很大。我學不下去後,教室裡的老師讓我假日在裡頭打工,幫忙改作業、陪孩子寫作業等,我一直打工到大學,因為登山社的行程而不斷晃點老師和翹班而停止,而這位呂老師也成為我成長過程中很溫暖和包容的陪伴。在打工的過程中,我有見到孩子因為每天寫,某天卻寫到超過他學年的程度,而深刻體會到持續和累積的重要。也常常遇到孩子很小就被送來,因為被要求要乖乖坐好寫作業而哭鬧不從,儘管他們最後也都只能順應。

我也持續在思索,例如有些學習和累積是有其關鍵時刻,像是鋼琴、小提琴等,而學習本來就是痛苦的,如何能讓連玩都不夠時間的孩子願意主動下苦功學習?而如果錯過了這樣的關鍵時刻,會來不及嗎?我是不是一個對不起孩子的父母?我現在這樣逼孩子,他長大就會感謝我?我覺得對孩子學習有著極大焦慮的父母大概都想過以上這些問題?

但是我也記得台灣親子共學教育促進會的創辦人郭駿武屢屢在講座或活動現場詢問在場家長「小時候是否有學過鋼琴」,常常幾乎是半數以上的媽媽都舉手表示有學過。然後再詢問「現在還有在彈的手請繼續舉著」,則是幾乎所有的手都放下了。其實我童年時也承擔著媽媽小時候無法學鋼琴的遺憾而有去學過鋼琴。我記得去音樂教室練琴的時段,我常常會從教室裡跑出來,一直窺看確認外頭的時鐘,時間到了沒,但是鐘面上的時針和分針卻彷彿跛了腳,移動得艱難。最後是我媽終於發現再學下去也是浪費錢而不再要求我學鋼琴。

每個孩子特質都不同,屬於他們的學習和成長當然不會有SOP可參考。當你做下了這個選擇,就關閉了其他可能的選項,並必須承擔這個選擇的後果,而孩子長成什麼樣子卻無法預料。例如我身旁的朋友就有從小被限制喝飲料,然後長大後手邊就隨時要有一杯手搖飲,就算不想喝,也要放著,甚至最後直接倒掉;或是長大後就完全不喝手搖飲和飲料的。真的無法知道,孩子會因為這個限制而長成什麼樣子,可能的影響也許在這件事上看不出來,卻會在另外一件事情上找到出口。

而父母通常都不小心就幫孩子做了太多,把孩子自己該承擔的學習責任,因為「我來做比較快」,而讓孩子完全沒有學習和練習的機會。例如小時候就要孩子好好讀書就好,其他家事都不用碰,然後等到孩子讀大學時,則嫌棄孩子:「怎麼連收拾客廳都不會?煎個蛋也不會?」孩子無法一夕長大,沒有機會自己練習和決定,何來真正學會?

而對於自己沒有盡到教養責任,孩子未來會不會怪我的恐懼,也緊緊掐住了父母的胸口。我自己胡亂猜想著,不知道這是不是台灣補教風行的原因之一。通常家長們只要一聽到哪裡補習,孩子成績就會突飛猛進,然後就一窩蜂地把孩子送去那裡。或是像這則公文小兄妹報導裡的虎媽「成功」的案例,就會進行「比較」,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並馬上雷厲風行的效法。但孩子的想法卻無從發聲和被聆聽,過於嚴苛的教養方式對孩子身心理的負面長遠影響,卻是這整個社會要付出極大代價來買單。

在孩子一歲十個月加入大腳小腳親子共學,並考慮是否銜接中區暖暖蛇國小共學團的那段期間,我也常常在思索從小接觸體制內教育的我「好像也好好的長大成人,並沒有壞掉」。而孩子為什麼就不該經歷我也經歷過的體制內教育?這樣不是過度保護,都吃不了苦?這個過程中我閱讀了很多教育的書籍,也持續和夥伴進行讀書會、討論。後來發現自己也不算「沒有壞掉」,而是「壞掉但不知道」。

我一度很自卑,害怕犯錯、失敗,缺少和他人合作的經驗,自以為是,批判性不足,邏輯差、鄉愿、得過且過、畏懼衝突和權威.....。其實這些也算不上缺點,但卻是我希望孩子與生俱來的自然能力和獨一無二的特質可以不用經歷錯誤的對待和壓迫而造成的結果。

以公文式教育來說,它就是一個輔助學習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要看你要怎麼使用它。但卻不是被工具駕馭,用工具來壓迫孩子。就教養和學習的面向上而言,還是需要依造孩子不同階段的身心發展循序漸進,更重要的是聆聽、陪伴和理解,找到自己的共學教養支持系統,與自己的教養焦慮共處,並需要持續累積吸收和夥伴交流教育、教養的新知。

以這次公文小兄妹的事件來看,我很好奇的是小兄妹的媽媽對孩子未來的想像是什麼?想要孩子成為什麼樣子?孩子的得獎是給媽媽苦心教養的肯定和貼金?而對台灣社會來說教育只是家務事?誰資源多,誰可以有資源栽培孩子,那也是我家的事。於是照顧者要怎麼要求孩子學習,都不該是其他人所可以置喙?畢竟,你會替我孩子的未來負責嗎?但是如果台灣的社會成為一個個學習熱情都被截斷、身心受創的孩子們的聚集,這樣的屬於孩子的未來,到底又有什麼盼望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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